入夜后的西山镇,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,夹杂着酒菜的香气和水草的腥味,让人感受到几分江湖的气息。
青石板铺就的小巷蜿蜒曲折,在月光与灯笼的映照下,泛着微微的光泽。街道两旁的酒馆、茶楼灯火通明,透过雕花窗棂,隐约传来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和食客们的谈笑喧哗。
小镇中心有一座高大的楼阁,共有五层,名唤揽月楼。此楼依水而立,青砖灰瓦,飞檐翘角,在月光下显得古朴而又典雅。
张九树半卧在揽月楼的楼顶,整个小镇的繁华尽收眼底。此时的他,夜风拂面,一手把着一壶美酒,一手拿着一只烧鸡,大快朵颐,好不痛快。
往日,在玉角峰上,他可从没有过这样的逍遥快活。此时,他觉得他那个师父太过于抠门。
如果七叶道人知道,今日他这个徒弟是用他呕心沥血画制的珍贵符箓才换来的美酒烧鸡,他估计会当场暴走。
当然,张九树也没有办法,谁让七叶道人丢下了他一个人,而且离开时一点盘缠也未留下。而他还尚未辟谷,他需要一日三餐。
在楼阁东面,隔着两个巷子,有一处庄园,正是西山镇最富有的人家——李府。
庄园的整体布局错落有致,主建筑群位于中央,四周环绕着广阔的花园。
此时,在后院的一处水榭中,一位美妙的女子独自倚靠着临水的栏杆,仿佛与这静谧的夜色融为一体。她的身影纤细柔美,身着一袭淡青色的轻纱长裙,薄透的面料在夜风中轻轻飘动,宛如一片随风摇曳的柳叶。
然而,在她那绝世的容颜之下,眉宇间却透出一丝淡淡的困惑。
“小姐,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吗?”一位小丫鬟轻轻地走到女子身边,上前探出半个身子。
“我在想,今天在茶馆遇到的那位老先生……”女子的声音很轻,似在回答丫鬟的话,又似在自言自语。
“小姐,你不会是相中那个老头了吧?他那花白的胡子比咱家老爷的胡子还长呢。老爷肯定不会同意你嫁给他的。”小丫鬟急得直跺脚,双手紧紧抓着女子的手臂摇动。
“绿萝,你瞎说什么嘛!我是在想,是不是他出手替我挡下了那支暗器?”女子声音提高了些许,佯装嗔怒,伸手推开了丫鬟的胳膊。
“小姐,我看那老头才没那么好心,他滑头的很呢。今天离开茶馆时他竟然没付茶钱,最后店家把茶钱都算到了咱们头上。”小丫鬟撅着小嘴,有些愤愤然。
“不就一点茶钱嘛,看把你气得,回头让账房给你补上。”女子莞尔一笑,伸手将小丫鬟拉到身前。
“还是小姐对我最好了。”小丫鬟笑嘻嘻地依偎在女子身旁。
两人相视一笑,又继续闲聊起来。
如果张九树见到这一幕,定然会惊掉下巴。此二人正是他在茶楼见到的俊秀公子哥和书童,此时,摇身一变,竟成了李府的千金小姐和小丫鬟。
这女子正是李府里唯一的掌上明珠,名唤青禾。
在李府的前院,客厅中则传来了一些争吵声。
一位体态略显肥胖的中年男子正气呼呼地坐在太师椅上,旁边坐着一位端庄优雅的夫人。
此二人正是李府的老爷和夫人。
“都是你把女儿给宠坏了,今天竟如此胡闹,自己上擂台和那些大老粗比试去了。你听说没,若不是有人出手相助,她险些遭了小人暗算。真是胡闹!”李老爷的声音提高了几分,说完又猛喝了一口茶,低沉着头,脸色不悦。
“还不是你先胡闹,非要折腾出个比武招亲。听说,那些个登上擂台的,不是年龄一大把了,就是一些面目狰狞之辈,哪一个能配得上咱家女儿。”夫人的声音也有些不耐烦了,客厅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。
“我还不是为了能给她找个如意郎君,咱女儿打小就喜欢舞刀弄棒,她也看不上那些个文弱书生不是。”李老爷见夫人语气凌厉,深吸了一口气,冷静下来,声音也缓和了几分。
“打打杀杀有什么好,尽惹些祸事。我看那些读书人就挺好,知书达理。刘府家的二公子,你也见过的,文质彬彬,一表人才,就很不错……”夫人将茶盏放在茶几上,起身向老爷靠近了一些。
“虽是不错,可是……,你莫非忘记了,在咱女儿幼时,那位游方道士的话……”
二人谈及此处,陷入了久久的沉默。
夜色渐深,小镇的喧嚣也渐渐褪去,慢慢地沉入了一片静谧与祥和。
此时的张九树,躺在揽月楼的楼顶上,早已经醉得一塌糊涂,呼呼大睡。
短暂的祥和之后,随着一阵突兀的马蹄声响起,小镇的平静又再次被打破。
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密集如鼓点,夹杂着粗犷的吆喝和马嘶。尘土被扬起,在月光中形成一道模糊的帘幕。一队匪徒,手中挥舞着明晃晃的武器,身上的粗布衣衫沾满着血迹和尘土。
马队径直冲向了李府,为首之人单手拎着一对铁锤。此人正是白天里在擂台之上被削去了三根手指的那位刀疤脸大汉。
李府的大门被撞开,马队直接冲进了前院,匪徒们肆意抢掠,家仆和丫鬟们呼喊着全部向后院奔逃。
护院家丁们拼死抵抗,可他们哪里是这些残暴匪徒的对手,有几名家丁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“男的全部杀掉,女眷全部押回山寨!”刀疤脸发出阵阵狂笑。
匪徒们向后院追去,突然,一道寒光将他们逼退,不得不退到前院。
“大胆贼子,竟敢犯我府邸,纳命来!”一声清冷的呵斥传来,紧接着又一道寒光扫向了刀疤脸大汉。
刀疤脸骇然,猛地俯身缩头躲避,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。
他落地一个翻滚,迅速起身,发现眼前站立着的竟然是一位貌美的年轻女子,手持长剑,有些眼熟,可他一时没有想起。
“这小娘子倒是长得水灵,正好跟我回山坐压寨夫人,哈哈!”刀疤脸面相狰狞猥琐,目光来回在女子身上游走,口出秽言。
那群匪徒们更是猖狂地呼啸,污言秽语,不堪入耳。
来人正是李家大小姐,李青禾,此时的她,他目光如寒星一般冰冷而锐利,带着几分凛冽与不屑。
“原来是你这狂徒,早知你如此为非作歹,在擂台之上就该结果了你的小命!”
“啊呀呀,竟然是你,真是冤家路窄,他奶奶的,老子今天定要你生不如死!”刀疤脸大汉定睛观瞧,发现眼前女子竟是白天在擂台上遇到的那位公子哥,不由得怒火中烧,差点咬碎了槽牙。
“小的们,将她给我拿下!”刀疤脸大汉向手下匪徒们大手一挥,匪徒们一哄而上。
瞬间,李青禾已经被一群匪徒围困在中间。她那眼神中不再有丝毫的温度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,仿佛能够将人的意志碾碎。
几个回合过后,匪徒们已经东倒西歪,躺倒一片。
“一堆不中用的东西!”刀疤脸大声呵斥,随后他挥起双锤砸向李青禾。
刀疤脸大汉同样不是她的对手,几十个回合过后,刀疤脸大汉已经节节败退。
刀疤脸大汉面色更加狰狞,目光阴狠。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,突然双手扔出铁锤砸向李大小姐,然后趁机跳出了圈外。
紧接着,刀疤脸大汉从身上摸出一个木盒,从盒子中取出一枚漆黑如墨、散发幽光的药丸,塞入了口中。
他的瞳孔逐渐变得血红,皮肤下开始渗出黑色的斑点,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行。
“啊!”一声惨叫划破夜空,刀疤脸大汉猛地站起来,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、扭曲,身形长大到一丈有余,肌肉虬结,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,双眼中涌动着猩红色的火焰。
只见他双手化作利刃,将身旁的一名匪徒直接活生生撕成了两半,内脏洒落一地,鲜血如喷泉般涌出。
其他匪徒们见状,急忙爬起来四散而逃。
异变后的刀疤脸大汉己经面目全非,浑然变成了一只恶灵。他通体漆黑如墨,眼眶中燃烧着猩红色的火焰,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可怖。
“这是……什么东西?”李青禾喃喃自语,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。
面对这突如其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。她虽剑法精妙,但她不是修士,不通晓降妖伏魔的本领。
她咬紧下唇,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她知道,慌乱只会让自己更快陷入绝境。于是,她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心中的恐惧,抬起下巴,目光变得坚毅而冷峻。
此时已经容不得她退却,恶灵已经向她袭来。
她挥动长剑,剑锋划破空气,发出清脆的鸣响,一道寒光如银河般劈下。然而,那头恶灵直接挥动手臂去迎击利剑。
“当”的一身脆响,长剑险些被震飞,李青禾的手臂阵阵发麻。
紧随其后,恶灵那沾满血腥的利爪再次抓向了她。
她眼神陡然凝重,身体猛地向后跃去,然而恶灵却已经欺身而上,巨大的手掌如同山岳般压下。
“砰!”她的长剑与恶灵的手掌再次相撞,发出一声巨响。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传来,她的手臂几乎要被震断,整个人也被掀飞出去,重重地摔在了地上。
“怎会如此强……”李青禾的眉头紧紧皱起,眼中闪过一丝绝望。她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酸。
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,但她迅速摇了摇头,将那份恐惧甩出脑外。
她迅速爬起,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,再次向恶灵攻去。片刻功夫,她再次被击飞倒地。
再起身,再战斗,再倒地,再起身,再战斗。
渐渐地,她的体力开始不支,她的动作变得迟缓,剑招也出现了破绽。
恶灵抓住机会,一把抓向了她的咽喉。
“不!”她大喊一声,手中长剑疯狂舞动,试图将那恶灵逼退。然而她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,剑势越来越慢,最终被那恶灵击中肩膀,血流如柱,整个人再次被掀翻在地,青衣血染。
她躺在地上,看着上方落下的黑影,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愤怒。她的眼中仍然带着一丝倔强与骄傲,像是高傲的天鹅,即使在绝望中也不肯低头示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