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末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，天泛高中的觉醒礼堂已被金色结界笼罩。悬浮在空中的三百六十盏琉璃灯依次亮起，在穹顶投下星罗棋布的光影，宛如倒扣的浩瀚星空。方韩攥着袖口的银符，指尖能感受到苏沫指尖传来的温度——少女今天特意换上了浅蓝色连衣裙，裙摆绣着细小的风雷纹路，是她昨晚熬夜赶制的「觉醒幸运装」。
“下一个，苏沫。“
监考老师的声音打断了方韩的思绪。苏沫深吸一口气，松开他的手走向中央祭坛。十六岁的少女在晨光中亭亭玉立，发梢别着的银簪随步伐轻晃——那是他去年在黑市用半块兽核换的。祭坛突然迸发出蓝色微光，苏沫闭上双眼，眉心浮现出淡青色纹路，如藤蔓般向四周蔓延。
“嗡——“
凤鸣声穿透结界，一只浑身浴火的青鸾虚影在她背后展开羽翼。青色的风刃与紫色的雷弧在羽毛间跳跃，整个礼堂的温度瞬间下降十度。后排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，方韩看见班主任推了推眼镜，眼中闪过惊喜——青鸾属动物系巅峰，风雷双属性更是千年难遇的契合。
“神级异魂...居然是青鸾风雷！“不知谁惊呼出声。苏沫睁开眼，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雷光，像缀着碎钻的蝶翼。她下意识看向方韩，嘴角扬起骄傲的弧度，却在看见他攥紧的拳头时，笑容骤然凝固。
因为下一个，轮到方韩了。
“方韩，到你了。“监考老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——毕竟谁都想见证神话系异魂的觉醒时刻。方韩缓步走向祭坛，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。他能听见身后陈耀天的冷笑，那家伙昨晚刚觉醒了武器系的赤霄剑，此刻正用剑柄戳着掌心，眼神里满是挑衅。
掌心触到祭坛的瞬间，方韩忽然想起十六年来每个深夜的修炼。《九转金身诀》运转时的灼烧感，黑市暗巷里的血腥气，还有苏沫在他突破时哼的跑调歌谣。祭坛突然剧烈震颤，琉璃灯的光芒诡异地扭曲，众人眼前浮现出遮天蔽日的阴影——那是一条缠绕着云雾的巨龙，龙鳞呈天青色，每一片都像打磨过的翡翠，龙首抬起时，双目中竟有星辰流转。
“天青圣龙！是神话系的天青圣龙！“有人惊呼。方韩听见苏沫的吸气声，看见她眼中亮起的星光。然而，期待中的属性光芒迟迟未现。圣龙虚影盘旋三圈后渐渐消散，祭坛恢复平静，只有方韩掌心残留着淡淡的金光，却没有任何属性波动。
死寂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后排传来嗤笑：“神话系又怎样？无属性就是个废物！“陈耀天晃着赤霄剑虚影，剑身折射的红光映在方韩脸上，“连最低级的火球术都用不了，还敢自称圣龙？“
“闭嘴！“苏沫猛地转身，风雷属性在指尖凝聚成细小的风刃，“异魂强弱从来不是只看属性！“她的声音在颤抖，却像出鞘的剑般锋利，“方韩的圣龙虚影能震碎祭坛，你们哪个做得到？“
“苏沫，冷静。“方韩按住她的肩膀，触到少女后背紧绷的肌肉。他抬头看向四周，看见班主任欲言又止的神情，看见父母在观众席上握紧的拳头。十六年的努力在这一刻仿佛成了笑话——人们只看见他没有属性，却看不见圣龙虚影出现时，祭坛下深埋的千年玄铁都出现了裂纹。
“同学们安静。“监考老师举起安抚手势，“无属性确实罕见，但神话系异魂自有其玄妙之处——“
“别安慰他了，“陈耀天甩着染成金色的头发，“我爸说过，无属性术士连星尘境都突破不了，迟早沦为魔族的养料。“他凑近方韩，压低声音，“听说你爸妈在菜市场卖灵果？要不要我让他们明天就关门？“
方韩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体内的气血之力不受控制地翻涌，他看见苏沫举起的风刃已经划破陈耀天的校服，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握住她的手腕：“别为这种人脏了手。“
少女的指甲掐进他掌心，却听话地散去风刃。方韩转身走向出口，听见身后传来老师的叹息：“方韩同学，按照校规，无属性术士需要特殊分流...“
“不用了。“方韩站在结界边缘，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，“我自己选择修行路。“他顿了顿，侧头看向呆立的苏沫，“还有...恭喜你，青鸾小姐。“
这句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，激起阵阵涟漪。苏沫忽然推开人群追上来，发簪在奔跑中掉落，长发如黑色瀑布般散开：“方韩你站住！“她在礼堂门口抓住他的胳膊，气喘吁吁地仰起脸，“你以为我会因为你没属性就离开？“
方韩看着她泛红的眼角，喉间忽然哽住。远处传来上课铃，结界外的樱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，有几片落在苏沫的睫毛上。他伸手替她拂去花瓣，触到她湿润的眼皮：“我只是...不想让你被我拖累。“
“拖累？“苏沫忽然笑了，眼泪却同时掉下来，“你忘了六岁那年，是谁哭着要你帮她捡风筝？忘了十岁时，谁在暴雨里拽着你的衣角发抖？方韩，你以为我靠近你是因为你强大？“她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，“这里面装的，是那个把最后一块饼干让给我的傻子，是那个为我挨了三记耳光的笨蛋，是不管有没有属性，都会站在我面前的方韩！“
方韩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轰然炸开。十六年来，他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，习惯了把秘密埋在黑市的阴影里，却忘了眼前的少女从三岁起就看透了他的全部——包括那个躲在槐树后偷偷哭的小男孩，那个把奖学金全换成修炼手册的少年，那个在黑市为她拼命的傻子。
“苏沫，我...“他的声音沙哑，忽然被少女用力拽进怀里。苏沫的发香混着樱花气息涌入鼻腔，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，却用整个身体挡住了礼堂内投来的目光：“不管别人怎么说，你都是我的英雄。“她在他耳边低语，“而且...我有件事要告诉你。“
方韩感觉到少女塞进他掌心的东西——是个小巧的锦盒，打开后里面躺着枚刻着龙纹的玉佩，与他觉醒的圣龙虚影一模一样。“这是我用觉醒奖励换的，“苏沫咬着下唇，“卖玉佩的老人说，这是上古龙族的信物...你要是敢丢下我，我就用风雷属性劈碎你的金身诀笔记！“
方韩忽然轻笑出声。他握紧玉佩，感受着苏沫贴在他心口的手掌，忽然觉得那些嘲讽与质疑都变得无关紧要。远处传来老师呼唤苏沫的声音，少女慌忙后退半步，耳尖红得快要滴血：“那个...明天就是分校仪式了...“
“我知道。“方韩打断她，目光坚定，“他们想把你送去风雷学院，对吗？“苏沫点头，指尖绞着裙摆上的风雷纹路：“但我可以申请留级，或者...和你一起去私立学院...“
“别犯傻。“方韩揉乱她的头发，“风雷学院是全大陆最好的属性学院，你的青鸾需要更专业的指导。“他从脖子上摘下银符，那是苏沫昨晚塞给他的平安符，“我答应你，两年后我会去风雷学院找你。在此之前...“他忽然凑近她的耳边，“不许被其他男生骗走。“
苏沫的脸瞬间烧到耳根。她捶了他胸口一拳，却被方韩抓住手腕轻轻一拉，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。远处的樱花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，像撒了把碎钻。方韩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，听见苏沫轻声说“一言为定“，忽然觉得这个春天的阳光格外温暖。
分校仪式在次日黄昏举行。方韩站在操场边缘，看着苏沫穿着风雷学院的制服走出来——深蓝色的长袍上绣着闪电纹路，腰间别着新领的风雷玉简。她的头发被编成利落的马尾，发尾却还倔强地翘着一小撮，像青鸾的尾羽。
“方韩！“苏沫跑过来，玉简在风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，“这是学院发的传讯符，每个月初一可以用一次！还有这个...“她掏出个油纸包，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桂花糖，“我妈说你喜欢这个，路上吃...“
“傻丫头，你才是要出远门的人。“方韩接过糖，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昨天她偷偷在练习风刃时磨出的。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瓶，里面装着淡金色的液体：“这是我用血髓草提炼的药液，每周滴一滴在玉简上，能增强风雷属性的共鸣。“
苏沫愣住了。她知道血髓草有多珍贵，知道方韩为了买它在黑市冒了多少险。液体在玻璃瓶里轻轻晃动，映出少年认真的眉眼，忽然想起昨晚在槐树底下，他说“我会用这两年时间变得足够强，强到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“。
“方韩，“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，将一枚银色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，“这是契约戒指，能共享生命力。“少女的声音轻得像春风，“如果你敢死在外面，我就...我就...“
“知道了，我的契约者。“方韩轻笑，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，“等我回来，带你去看真正的龙。“
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像两条交缠的藤蔓。远处传来风雷学院接送飞艇的轰鸣声，苏沫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校门，直到飞艇升空，还能看见方韩站在操场中央，校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，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旗帜。
而在教学楼的阴影里，陈耀天捏碎了手中的传讯符，嘴角勾起阴冷的笑。他身后站着三个身披黑袍的人，胸口分别绣着火焰、毒牙和骷髅图案——那是黑市悬赏榜上的涅槃境杀手。
“让他多活两天，“陈耀天把玩着赤霄剑虚影，“等他尝够了绝望的滋味，再慢慢收拾。“
夜风吹过操场，樱花落在方韩脚边。他摸着无名指上的契约戒指，忽然想起觉醒时圣龙虚影在他耳边低语的那个神秘声音，想起黑市老人说过“无属性者，乃混沌之始“。抬头望向星空，他握紧了拳头——两年后，他会让所有人知道，没有属性的圣龙，照样能撕裂苍穹。
此刻的方韩还不知道，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。三天后的深夜，当他在地下室冲击涅槃境时，陈家的杀手将破窗而入；当他为了保命跳入光暗之缝时，将揭开关于天泛大陆最古老的秘密；而那个在飞艇上偷偷抹泪的少女，将在风雷学院遇见改变她一生的契机——所有的相遇与离别，都只是宏大叙事的序章。
风起了，樱花纷飞如雪。方韩转身走向家的方向，口袋里的桂花糖在月光下散发出甜香。他不知道未来有多艰险，只知道有些东西必须守护——比如父母温暖的笑容，比如少女眼中的星光，比如刻在灵魂深处的，关于圣龙与青鸾的约定。
